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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慵几人离开后不久,便传出老王后驾鹤西去的消息。

丹沁闻言掩面轻啜,身子抖得厉害。

“妾身出宫后,该如何自处啊……”

她在害怕。

没了药引子的身份,她在深宫之中命贱如蝼蚁,出了宫更是如此。

小娘身死,主母严苛,姊妹不和。

宫里宫外,皆是火海。

“若你信得过我,便与我回大韶吧。”江慵轻轻开口。

丹沁娇艳的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,“妾身可以吗?”

江慵点头。

“妾身谢过君后,谢过君后。”

她身上的嫁衣早就皱得不成样子,江慵心下一动,“既已离开皇宫,就莫要自称‘妾身’了。”

“妾……我知道了。”丹沁眸子晶亮亮的。

此时月虽攀上柳梢头,可在她眼中,江慵仍是光芒万丈,是救她于水火的慈悲菩萨。

翌日清早,与封寰惜别后,江慵便带着丹沁回了大韶。

方一踏入贝园,江慵就感觉周身登时松弛下来,眼皮子不住地开始打架。

只是这乍浓的睡意,一回到院中,便消失不见。

白玉环衔着吉祥的被撕咬的灿白的尾翎,献宝似的跑到她跟前,一双小猫眼中满是雀跃,显然在等着她的夸赞。

吉祥大眼中满是哀怨,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,一猫一鸟登时又打作一团。

飞起的绒毛混着细碎的柳絮,扑了江慵一脸。

枝梨眼疾手快,拧眉打起团扇,“这只皮猴,几日不见愈发爱闹腾了。”

上前提溜起“罪魁祸首”,枝桃把白玉环捧到江慵眼前,“还重了许多,像个小秤砣。”

溜圆的金色猫眼蓦地瞪大,它紧张地舔了舔嘴边的白色绒毛,一副心虚的神情。

接过白玉环,江慵顺手捏了捏柔软的小猫腩,“确实胖了些。”

丹沁跟在后头满脸惊讶,这园子可真气派!

“姑娘,今日葛管事送来了帖子,说是宋府送来的。”

一只手按住躁动不安的小毛团,一只手擎着帖子,迅速浏览。

“竟然要到欢颜姐姐的生辰了?”

想起那敢爱敢恨的明艳少女,江慵的唇角就不自觉地上挑,“枝桃,去请我阿兄来,说我有要事商议。”

不多时,江疏就跟着枝桃匆匆而来,手里同样捏着宋欢颜送来的帖子。

“月奴,正好我也有事与你商议。”

兄妹二人对视一眼,皆是心照不宣。

宋家幺女的生辰礼,可是马虎不得。

坐在颠簸的马车上,江疏显然还是头绪全无,“这女儿家家的礼物,我当真是不会挑,今日就麻烦月奴……”

“阿兄,”江慵及时打断他,“你送给欢颜阿姊的生辰礼定要自己挑选才能彰显心意。”

马车停在了首饰铺子前。

这是鹮京中最大的首饰铺子,里头各色首饰琳琅满目,江疏埋头仔细挑了半晌,便敲定了一条项链。

只见项链上缀满玛瑙彩珠,琉璃碧玺,要多繁复就有多繁复。

最夸张的是,末端还吊着一枚婴孩拳头大小的赤金如意坠子。

江慵:“……”

还未来得及制止江疏,就见他又拎过一对金丝圈垂珠珊瑚耳环。

硕大的珍珠外头缠绕着细密的金丝,外头零散镶嵌着几枚珊瑚珠子。

这一套首饰要是上了宋欢颜的身,指不定江疏当场就要被扫地出门了。

江慵只觉得眼皮子直抽。

“欢颜阿姊方才十六的年纪,你叫她打扮得同她祖母一般,真的好看吗?”

江疏沉默了。

末了,心虚地将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吉祥如意万寿簪摆上柜台,“这只呢?”

江慵彻底厥倒。

不想理会江疏,她垂眸细细挑选起来,不一会便挑中了一只镂金盘螭璎珞圈。

喊来掌柜的,两人低声耳语几句后,掌柜的便将璎珞圈收了起来。

“为何不买?”江疏不解。

“那璎珞圈虽然精致,却仍是少几分巧妙,我让掌柜的拿回去返工微调,明日送至府上。”

“还是月奴心细。”江疏及时拍马屁。

“少来,”江慵睨他一眼,“隔壁还有个脂粉铺子,阿兄再陪我去给挑选挑选。”

西北小霸王哪敢说个不字,乖乖跟在胞妹身后往铺子里走去。

江慵在正旦佳宴上的凌雪红梅妆一炮而红,惹得高门贵女纷纷效仿,连带着铺子里的胭脂卖的都更好了些。

一踏进铺子,就听有人在询问胭脂的式样。

掌柜忙的应接不暇,江慵也乐得自在,慢悠悠地逛起了铺子。

只是逛着逛着,忽然感觉这铺中好似缺了什么。

江慵凝眉,注视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,眉黛铅华。

好似少了些护理肌肤的物什。

女子爱美,喜爱打扮,每年时兴的妆容不计其数。

可追根溯源,唯有将肌肤养的如凝脂般水嫩,即便是不敷粉,亦可光彩动人。

原先宫中的美人皆是美艳似桃花,皆是真金白银娇养出来的。

她往昔在宫中也研究过此类方子,只是总缺少一味关键原料,难以制成。

想的有些入神,连江疏走到她身边都未察觉,一开口把她吓了一跳。

“月奴,你看这些如何?”

他怀中捧着许多瓶瓶罐罐,仔细地摆到柜台上,供江慵过目。

其中一罐梅子粉色的胭脂格外扎眼。

眉心登时如有小锤擂鼓般突突挑了起来,她绝望地阖上眸子。

真是块雕不出花的榆木脑袋!

索性不再多管,江慵翻了个白眼,只求她阿兄吉人自有天相。

两人回到贝园时天已黑透,江慵回到屋中,凭着前世的记忆,拢袖研墨,将护肤的方子默在纸上。

果然还是瞧着不妥,她顿笔沉思,却又不得其中要领。

这时,雕花木门被敲开,露出一张水灵灵的小脸,手中端着一盏阿胶枇杷羹。

“姑娘,晚膳用些吧。”

江慵将羊毫笔搁置在一旁,接过瓷碗,浓郁的紫砂糖香气扑面而来。

“这是你做的?”

丹沁点点头,“这是奴婢在家时最常做的,奴婢的小娘以前最爱喝了。”

枇杷羹入口细腻香甜,不多时便见了底。

“在贝园住的可习惯?”

“自然习惯,园里的嬷嬷和姊妹们都很照顾奴婢。”

江慵放下心来,“有劳你还费心去熬这羹汤了。”

“姑娘哪里的话,如今寒暖交替之际最是干燥,枇杷能润肺下气,很对症的。”

“这个季节何来的枇杷?”

丹沁不好意思挠挠头,“奴婢在家时晾晒了许多枇杷干,来时都带在身上了。”

“这枇杷加上蜂巢蜜,滋润清肺,奴婢前夜里听见姑娘小咳了两声,这便熬了这羹来。”

蜂巢?

江慵登时福至心灵,唤来枝桃,将桌上的方子递给她,“去库房把上面的物什取来,再加二两蜂蜡。”

她好像找到那关键的一位材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