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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头好像起风了,檐下的铃铛响个不停,风从一切有可能的缝隙钻进来,白玉兰的花瓣散了一地,如上好的骨瓷摔在地上,碎裂开。

从君屿的讲述中,君若知道了许多细枝末节。

“我在很早之前便注意到了司沐,一开始,我灵力低微,被困在彼岸花丛,每回你转世时,司沐便会出现,摇着船送你去投胎。

后来,我以彼岸花造桥接你上岸,司沐便会一言不发地守在船上。他总是和你一起出现一起消失。

直到你化生小蛇入无疆那一世,他独自一人出现,我那时的灵力并不能支撑自己出鬼境,是司沐将他的灵力传给我的。”

君屿自嘲地笑了笑:“ 无疆之行后,我灵力大涨,能自由出入鬼境,便去找你,发现他竟然也在,我就猜到为什么他总是与你一同出现一同消失了,因为他一直都陪着你。

但后来,我就发现了不对劲,他总是远远地看着你,还不让我接近,他偷偷替你遮风挡雨,却又会冷眼看着你去死,甚至拦着我救你。我问他为什么,他就跟块木头似的,我就更生气了。”说到这儿,君屿的声音都冷了几度。

“后来,我也天天守着你,你过得太苦了,我便偷偷帮点小忙,给你放点吃的,送点棉衣什么的,他也没拦着。

每回你身死时,我总是气红了眼,就不能选个痛快点的死法吗?一肚子火都往司沐身上烧,但我打不过他,打完一架,我就会回鬼境,等着司沐把你送过来。”

君屿揉了揉君若的发顶,将之揉得毛毛躁躁的:“你每回都会说,君屿,好久不见呀。那时候我总会想,傻瓜,我才刚刚见到你。

之后,你总会将这辈子发生的事讲给我听。你呀,总在玻璃渣子里拣些糖来讲,你总是将苦难轻描淡写,一笔带过。

你被饿死那一世,只说闹了饥荒,你运气不好就死了,还风轻云淡地说。那么多人死了,你没什么特殊的。你还说自己运气好,竟然捡到了个饼子,饼子可好吃了!”

说完,君屿的眸子暗了下来:“那个饼子,我放了许多糖,很甜!不过你没吃到!”

君若还记得那个饼子,那一世十里八乡闹了饥荒,啃树皮、扒草叶、吃观音土,但还是有许多人饿死。

一开始,尸体会被拉上山埋掉,后来嫌麻烦,就在村子后头挖了个深坑,并不封死,扔一具,回填一层薄土,扔一具,回填一层薄土......

初始,每天都会有好几具尸体,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便没人再往里头埋了,而且之前埋下去的也消失了,说是被山里的野狼给叼走了。

后来,村子里便常会出现一些野狼肉,虽说吃不饱,但勉强不至于饿死。

君若一家有五口人,阿奶、阿爹、阿娘和弟弟。阿奶是个寡妇,从小拉扯阿爹长大,身体骨本来就落了毛病,没熬过去。

君若和弟弟、阿奶最亲,哭得也最厉害,阿爹阿娘却一把捂住她们姐弟俩的嘴巴,说不能哭。

君若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哭,第二天,阿奶消失了,阿爹带回了野狼肉。

君若生病了,断断续续地发起了高烧,连着几日都没有进食。醒过来便在枕头边看到了一个饼子。

村子里现在除了观音土就是野狼肉,怎么会有个饼子?君若开心极了,兴冲冲地拿着饼子去找阿爹。

阿爹和村长隔着院墙讲话,阿爹说:“阿若虽说瘦了,但好歹也有六七十斤,你家阿花撑死了五十斤,我不是亏了吗?”村长说:“你家阿若能不能撑过今晚都不好说,等她死了你想换可没人跟你换。”

阿爹犹豫半晌,才点点头:“行吧。”一转头,就见君若站在那里。

君若并没有吃到那个饼子,她被身后的阿娘一锄头拍死了,饼子落在了地上。

那个很甜的饼子,她到死也没有吃到!

君若伸出手指,点了点君屿的额,安抚他:“都已经过去了,说回司沐吧”

君屿点了点汤,继续说:“之前我一直搞不清他的来历,天佑国那一世,我发现他总是有意无意帮助鲛人,后来也是他把秘术交给璇姬,我便猜测他和沧墟有关。

之后再见他,他已经成了穹苍宫的战神,但他的灵力却很诡异,在不夜巅时我发现他灵力少了一半,所以才会负伤。

之后,在疏香镇,他的灵力却又奇迹般的复原。我到现在都不清楚缘由,只猜测应该跟他的身体或者功法有关。

长留山上,我被魔气侵蚀,但我看到他能控制鲛珠泪,我猜测他是鲛皇一脉的,鲛皇一脉便只剩下女帝了,但谁都没见过女帝,是男是女无人知晓。

当我收到请柬,说女帝要嫁给君帝时,心中奇怪,就去长留山找他,他好像已经猜到我会去,在那里等我。”君屿将两人的对话也讲给了君若听。

君若听完,露出苦笑:“他不仅猜到你要去,估计连我什么时候去,什么时候走也都料到了,他可真是了解我啊!”

迎接她的满山尸体和之后发生的种种想必都是他故意为之,他在用自毁的方式逼她走。

君屿点了点头:“但他不了解我,他以为我会按照他的安排趁势带你离开。”

“所以你突袭朝暮是为了验证什么?”君若望着君屿的眼神很平静。

君屿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,不过是等他说出她心头的答案罢了。他放缓了声音,徐徐开口:“既然那玉石能幻化出两种灵器,那人为什么不行?”

这世间万物于不变中生变,没有先例不是就没有可能。君若懂他的意思。

君若只觉得心里头压了块沉铁,不断往下坠,呼吸都需要意志的参与。

好半晌,两人都没有说话,直到君若站了起来。

君屿也站了起来,有些担忧:“你要去哪儿?”

君若深吸了一口气,这才稳住声线:“有些闷,我出去走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