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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乾是什么时候开始放开官营冶铁,允许民间冶铁和贩卖铁器的?”

何悠悠一边喝茶,一边问赵长卿。

三句话不离商业和生意,这就是她的生活。

赵长卿小时贪玩,不怎么爱学政务。

再加上很早就离宫,又不曾做过生意,他对于大乾的商业发展哪里了解得这么细??

听何悠悠这么问,顿时哑火了。

“嗯……许是……高祖皇帝时期吧?”

他端着茶杯送到嘴边。

一边佯做喝茶,一边抬起眼角看何悠悠的神色。

何悠悠倒是没有怀疑什么。

她这句话本就是随口问的。

太祖时改的,还是高祖时改的,答案是哪个,于她而言,并没那么要紧。

她问这句话,只是想提个聊天的话头。

“官营经济,以利代税,虽然能给国家带来收入,却终究有很多弊端,无法一直实行下去。”

一旁跪在椅子上玩玩具的赵文祺,听了这话,却突然把身体探过来。

两只手肘支在桌面上,歪着头问:“婶婶,什么叫官营经济?”

何悠悠见他如此,突然心里一动。

赵文祺,他该不会是个动觉学习者吧?

何悠悠以前调研过一些教育类机构,对于教育相关的内容有所了解。

教育者根据学习优势,将孩子分为三类。

视觉学习者,听觉学习者,和动觉学习者。

动觉学习者是在运动中进行神经传导的。

他们总是在不停地动来动去,但是这样却并没有影响他接收外界信息。

这些孩子看起来调皮捣蛋,安静不下来,不停地跑来跑去,招惹是非。

常常会被人误解,觉得他们不爱学习,不遵守纪律。

但,实际上,动来动去就是他们的学习方式。

这种孩子,更适合在实践中学习知识,而不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课堂里。

如果他们能保持好奇心,那就在他们好奇的时候,抓住时机,不放过灌输知识的机会。

“官营经济啊,就是国家把一些商品的经营权抓在自己手里,比如盐铁酒,这些东西的制造、贩卖都只能由官府进行,不允许民间百姓涉足。”

赵文祺又问:“那,为什么只能官府经营?”

何悠悠又解释道:“这就叫‘以利代税’,用商业利润代替赋税。官府经营这些东西,获得了利润,增加国家的财政收入,这样,才能有钱去养军队,去养政府官员,去建造各种利民的工程。”

赵文祺看起来似懂非懂,眨了眨眼睛。

赋税,他知道。

“但是……为什么一定要以利代税呢?直接收税不是也可以增加收入吗?还要自己经营,不是更麻烦?”

何悠悠摸着下巴想了想。

“有一个比喻,可以解答你的疑问。”

“是什么比喻?”

“向百姓征收赋税,就好比拔鹅毛。有一个人说过,收税就是一种‘多拔鹅毛,而不让鹅叫’的艺术。”

(此话出自17世纪时法国政治家Jean-baptiste colbert。)

赵文祺眨了眨眼睛。

何悠悠接着道:“鹅毛若是拔多了,疼不疼?”

“疼?”

“疼了,会不会叫?”

“会。”

“要是不想让鹅叫,怎么办?”

“那就不能拔。”

“说得对!”何悠悠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头,“如果不想让百姓抱怨赋税繁重,那就不征收赋税。但是不征收赋税,国家没有收入。为了又有收入,又不让百姓感到疼,官府里的聪明人就想出了这个‘盐铁酒官营’的方法。不收税,但是用商业垄断的方式,不允许民间商人涉足,让百姓只能跟官府交易,所得的利润,全部流入了官府的口袋里。”

“喔。”赵文祺听到这里,似乎是明白了。

“不过,官营有官营的弊端,终究不能长久。一直发展下去,势必会走向对民间开放特许经营的道路。”

赵文祺听得很满意,听完之后,又跑到别处玩去了。

何悠悠看着他的身影,没忍住,问赵长卿:“文祺自小就是这样,安静不下来?”

赵长卿语塞。

这个问题,他也答不上来。

他去年才刚还朝,和赵文祺相处未满一年,怎么会知道他小时候的事。

不过皇兄跟他说过,“文祺像极了小时候的你”。

他不了解赵文祺,还不了解自己吗?

“是,他自小如此。”赵长卿回道。

几日后,天子赵长衡在御书房召见户部官员。

主要是为了讨论新任户部左侍郎谢知宏草拟的最新垦荒方案。

因为他在冀州任上有着推广垦荒的成功经验,户部便想让他将成功经验分享出来,希望能复刻到其他地区。

从而,推动那些抛荒较多的地区,也把荒地开垦起来,变成良田。

谢知宏的方案里,为了促进百姓的垦荒积极性,新垦农田,可免三年赋税。

天子赵长衡对此有些顾虑。

“三年不交赋税,会不会有点久?”

“圣上容禀。百姓垦荒,耗时耗力,其艰辛程度非常人可想。臣在冀州时,尝与垦荒百姓座谈,垦荒最难在第一年,一整年的时间都用来改善荒地,基本没有收成。即便是从第二年起,有一些收成,仍是不能与良田相比。圣上,征税一途,务必要‘取民而不怨’啊。”

正在拼插积木的二皇子,连眼皮都没抬,淡淡地接了一句:“拔鹅毛,但是不能让鹅感觉到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