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长衡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。
“你想跟朕谈什么啊？”
赵文祺走到他身边，并没有站在一旁和他说话。
而是手脚并用，努力地爬到御书案上，面对着赵长衡，在御书案的边缘上坐下来。
两条小腿耷拉在桌案旁，晃呀晃的。
煞是可爱。
“你谈就谈，爬到朕的书案上做什么？”赵长衡不解地问道。
赵文祺晃着脚丫：“这样我才能看见父皇的脸和眼神。”
婶婶说，在谈判中，不能忽略对方的微小表情变化。
眼神也要重视，或许眼神里头会传递重要的信息。
赵长衡无奈：“行，现在可以看见了，你说吧，到底想和我谈什么？”
“父皇，儿臣想跟您谈谈心。”
嘿……
赵长衡心想，得嘞，今天这活儿是干不下去了。
“行行行，谈心，谈心，谈什么啊？”
赵文祺垂着眼皮，委屈地说：“父皇，儿臣终日被困在深宫，心里常常觉得烦闷。”
“哦？有什么可烦闷的呀？”
“父皇，儿臣只不过是刚满八岁的幼童，不能天天被关在宫里读书，不利于成长。长此以往，可能会让我这个皇家子弟脱离社会，不懂百姓疾苦，不知天下事。”
赵长衡哼了一声：“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，其他的等以后再说。朕怎么听说，你跟着三位大儒学了好几天了，丝毫长进都没有？”
赵文祺深深叹了一口气。
婶婶说，谈判是一个漫长的过程，不能指望一下子就取得成功。
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。
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，必须要有耐心，有恒心。
他耷拉着脑袋：“父皇，天天闷在宫里，心情不好，读书便读不进去。”
“嚯！照你这意思，若是让你出去玩，你便能读进去了？”
赵长衡：朕咋这么不信呢？
“父皇，反正我现在也学不进去，不如我们来试一试？如果你允许我每天出宫玩两个时辰，说不定，我就可以每日完成一点儿老师们布置的功课了。”
虽然，他不喜欢上课……
他自己的需求之一就是不上课。
但是，两害相权取其轻。
他只能选择最想要的东西，放弃其他不太重要的东西。
出宫，是他最重要的目标。
上课，学习……他可以忍一忍。
为了换取自己想要的，他就要提供别人想要的来交换。
这就是人和人交往的本质。
“一点儿？”赵长卿听见这个词，眯起了眼睛。
“嗯，老师们说，我基础薄弱，每日不用多学，能学会一点儿就行了，只要持之以恒，必有水滴石穿之功。”
“你学这一点，就想每天出去玩两个时辰？不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吗？”
赵文祺毫不气馁。
谈判嘛，要有耐心。
“那父皇觉得我每天出去玩几个时辰合适？”他试探地问道。
“还几个时辰？一个时辰都没有！”
赵文祺有点受伤，但是并不放弃。
他默然片刻后，又做进一步尝试：“父皇身为天子，要讲道理。这样吧，您若是同意放我出宫，我可以再拼拼命，多学一点。”
婶婶说，这叫战术妥协。
通过一定的让步，来达到目的，获取自己的利益。
赵长衡压着眉：“多学一点是多少啊？”
赵文祺观察亲爹的眼神，觉得里面似乎有一点动摇，急忙趁胜追击。
“我保证，每天都能比前一天进步一点。您可以跟几位恩师们一一核实，他们可以证明，我到底有没有进步。”
赵长衡不说话，拧着眉凝思。
“你出宫要去干嘛啊？”
赵文祺内心雀跃。
有戏！
“父皇，我想去探望四皇叔，在宫里不能天天见他，我很是思念。”
“嗯，见了四皇叔，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，就让他带我出去玩。”
“去哪儿玩儿啊？”
“去……体察民情。”
“呵！”赵长衡差点没忍住。
我信你才有鬼！
“天天出去也太不像话了，我不同意。”
“那……父皇您说，要怎么样您才能同意呢？”
“三天吧，三天放你出去一回，溜达溜达，散散心，玩开心了再回来上课。”
赵长衡毕竟是个惯孩子的父亲。
“谢父皇！”
婶婶说，谈判目标要设得高一点，内心的期待值要设得低一点，才比较容易成功。
赵文祺自己试了这一次，果然如此。
三天出去一次，已经高于他的期待值了。
他本来以为，父皇最少要十天八天才让他出去一回。
“但是，功课不能落下，上课要认真听讲，认真做功课。朕不指望你短短几天之内就成才，但是要让朕看到你的努力。若是这几天，朕并没有看到你努力，这个出去玩的念头，从此提都不要提！”
赵文祺又手脚并用地从御书案上爬下来。
“父皇，儿臣谢恩！那儿臣去找老师们上课去了。”
说着，迈起两条小短腿，跑出了御书房。
赵长衡看着他远去的背影，问太子赵文祎：“太子啊，你觉得……你弟弟他这次真的能用功？”
赵文祎静静地想了片刻。
“父皇，文祺他虽然调皮不爱读书，但是他为人向来很坦荡。不想读，就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，从不藏着什么，也不会说谎，亦不会假作用功装样子。此次他既然亲口允诺，想必是真的回去用功了。”
赵长衡沉吟许久，才缓缓开口：“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，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。”
赵文祺能做到什么程度？
赵文祺是真的豁出老命来了，吃饭走路时都在背书。
老师们讲的东西，他认认真真地学了十成里的一成。
几位大儒很欣慰，纷纷禀告圣上：“二皇子孺子可教也，稍加时日，必成大器。”
越王府旁边的小院子里，何悠悠正准备出门。
门口的马车刚套好，赵长卿就溜溜达达地走过来了。
身上穿的是便服。
时值深秋，天气有些凉意，他在身上还披了一件大氅。
大氅上织锦绣着金丝，说不出的低调奢华。
衬得他一身风华，无尽潇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