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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羿离世。

余阳侯府上下都挂了白。

护国寺的僧人成队进入侯府,吟唱往生经,做法事。

至傍晚时分,皇后的凤驾仪仗出现在街道尽头。

余阳侯带着萧氏亲族乌泱泱一大片过去将皇后的凤驾迎入府中。

皇后回来的仓促,并没有清场。

街道两旁拥挤着不少人。

看着皇后的轿撵进入侯府后,众人忍不住议论纷纷。

“皇后娘娘和小侯爷真是姐弟情深啊,小侯爷昨个儿晚上才没的,今日就回来吊唁了。”

“那也是陛下宠爱皇后娘娘,娘娘才能这么快就回来。”

众人纷纷称是,感叹帝后情深。

有那知道内情的,简直憋得面皮发红。

什么帝后情深!

人之常情罢了,皇帝最爱的其实是先后。

只看那依旧矗立在宁国街道上的平阳侯府还完好无损就可见一斑。

那是皇帝年年着人前去打扫修葺才能维持至今的。

他要是心里没有先后,为什么要这么维持谋逆的罪臣府邸,还不是为了有个念想。

要说帝后情深,也是和先后情深,都怪先后的家族野心太大,不忠不义,害了自己也害了先后。

外面的人心思各异地感叹着。

侯府内。

皇后在女官的看护下,走去了灵堂。

刚一进院,就见四处挂满了白幡,高高的竖灯上蒙着白纱布。

身穿青衣头戴白帽,腰缠白腰带的下人侍立在灵堂正门两侧。

皇后娘娘的仪仗过来,侍立的下人赶忙跪下行礼。

没了下人的遮挡,外面的阳光透进灵堂,驱散晦暗,黑棺白烛格外显眼。

“阿羿!”

皇后目光一痛,快步走过去,痛哭出声。

周围的亲族还不及安抚,跟在皇后身边的两个女官便立刻扶起皇后,提醒道:“娘娘,节哀。”

皇后抽泣着直起身,转过身之时抽泣就已经止住了,像个提线木偶,僵硬无比。

灵堂之内还有僧人在。

他们分列两侧,盘腿端坐在蒲团上,闭目念诵往生经。

右列中有一位僧人停止了念诵,抬起脸,直直地望向皇后。

皇后身边的女官立刻察觉到,竖眉喝道:“大胆!”

因着这声怒喝,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

众人的目光都放到了那名僧人身上。

他却还是没有丝毫自觉,依然望着皇后。

女官大怒,喝道:“混账!皇后娘娘也是你能直视的吗!来人啊,把这大逆不道的僧人拖下去!”

身边的侍卫立时就要上去拿人。

“退下!”

“等,等一下!”

皇后和余阳侯先后开口。

余阳侯弯着腰出列,先拱手冲皇后行了一礼,才对女官以及她身后的那些侍卫解释道:“那名僧人法名了悟,未出家之前名为萧霁。”

他点到为止,并没有说得很清楚明白。

但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了那名僧人的身份。

萧霁。

余阳侯的长子。

皇后娘娘的长兄。

皇帝的大舅子。

如果不是突然出家,小侯爷之位还轮不到萧羿。

不过现在萧羿没了,也不知道这位长子是不是要还俗。

女官意识到那位僧人的身份后,这才退了下去。

萧霁从众位僧人之中站起来,走到皇后身前,双手合十说道:“侯夫人病重,贵人可要同贫僧一起前去探望?”

皇后看着他,眼中的泪再忍不住流了下来。

她察觉后,连忙侧过脸,抬手将眼泪擦去,声音哽咽道:“好”。

萧霁走在前面,出了灵堂。

皇后走在后面,看着那熟悉的背影,她终是忍不住上前两步与僧人平行,还未开口,身边的两个女官便立刻道:“娘娘,如此不合礼制。”

皇后顿了顿,吩咐道:“你们退下。”

女官道:“我二人奉命服侍娘娘左右,怎可擅离。”

一向温顺的皇后,玉面显露出愠怒来:“本宫亲弟弟去世,母亲病重,想同多年不见的兄长一起去见母亲,还要你们在旁边约束吗!”

女官有些惊诧:“娘娘……”

皇后转过身直视两人:“本宫再说一次,退下!”

两个女官互相看看,应声:“是。”

躬身退到了萧家宗亲身边。

“阿兄,你近来还好吗?”

走出众人视线后,皇后忍不住开口问道。

萧霁点点头,不同于在灵堂时的大胆放肆,此时他目光低垂,连余光也没有往她那边瞥:“你不该喝退女官,陛下知道了,对你不利。”

皇后微怔,勉强笑道:“我贵为皇后,如此小事,陛下知道又如何,我能有什么不利。”

萧霁没有说话,片刻后才道:“不要再如此肆意妄为了。”

皇后笑了下:“阿兄什么时候变了性子?说起肆意妄为,谁能比得过阿兄,连羿儿都逊色于你,如今怎么变得这般小心谨慎?”

“你不知道我为何变得这么小心谨慎吗?”萧霁停下脚步,终于转身看向她,“他刻薄寡恩,猜忌多疑,纳你入宫,不过是因为你与被他害死的旧爱有几分相像,像你这般的,后宫多的是,他能对你有几分真心?今朝你是皇后,明日你就是那被烧死在雍和宫的罪后!

我救不得你,我救不得你!”

平静的僧人情绪变得激烈,他咬牙切齿,眼眶通红,声音却是低到近乎耳语:“我只能变得谨小慎微,将自己藏起来,不要成为你的把柄!如儿,你不要让我再担惊受怕了好吗?”

皇后嘴唇颤抖着,眼眶也是红的,却又在努力微笑:“我如今已经有了太子,哪里就如阿兄想的那般艰难,阿兄不要再担心了。”

萧霁急道:“你在外面都步步受限,宫中规矩森严,怎么能不艰难?太子温良恭顺,哪里会是他的对手,他这两年身子刚差一点,便忌惮起了太子,若他起心废太子,谁能抗衡?

你让我怎么能不担心!”

“阿兄想得太多了,太子品行才能出众,深得朝臣百姓喜爱,只要不是谋逆大罪,太子的地位不会被动摇的。”皇后认真地说着,是宽慰萧霁,又像是在宽慰自己,她整了整心绪,劝道,“阿兄回来吧,阿羿去了,母亲受创,需要有孩子在身边,侯府也需要你来继承,娶妻生子过完一生也是藏。”

萧霁深吸一口气,目光颤抖:“你让我娶妻?”

皇后不敢正视他的目光,声音也在微微颤抖:“阿兄,已经过去十九年了,我也已经有了太子,你该娶妻了!”

萧霁咬牙看着她: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!我若娶妻,日日暴露在他人面前,夜夜与他人周旋,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能瞒得了多久!

你已有太子,难道还不为他着想,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吗?”

皇后的眼泪簌簌流出来:“可是,可是你就要这么过一辈子吗?我已经耽误了十九年,我不能,不能………”

她泣不成声,却更显美丽。

萧霁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,忍不住伸出手,想将她拦入怀中安慰,手已经触到她肩膀,却倏地收回来,痛苦地闭上眼睛,双掌合十竖在胸前:“娘娘保重身子,不要太过伤怀了,佛门清净,贫僧身处其中,益处颇多,娘娘不必挂怀。

至于侯府,萧羿此前纳有妾室,已有身孕月余,待生产之后,若是男儿,贫僧会助侯夫人拿下世子之位。”

皇后见他转变了称呼态度,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。

他们如果再这样下去,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情,那就没有萧家,没有太子,没有以后了。

想到这里,皇后强自忍了泪,跟在萧羿身边继续往前走。

她的脚步很慢,却想走得再慢一点,更慢一点。

今日过后,再相见,也不知会不会是下一个十九年。

亦或是再无相见之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