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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实话,她差点一眼没认出半身在泡浴的人,全靠那一双无波澜且辨识率极高的雪眸。

大师姐没回她,视她如无物。

但她见她的第二眼绷不住笑了。

一边惨兮兮从泉池里举着一只手,一边又忍不住笑呛入几口水。

大师姐眼里也不得不有反应。

穿松垮式浴袍的大师姐好笑一万倍!

大师姐毒辣的聚光视线要把她的脸盯破了,她才堪堪内闭下嘴唇,一张嘴眯成一条好笑的线,眼里却还有张狂的笑意,她瞅一眼大师姐就想笑,被热雾熏红的脸颊越加红润发抖。

给块石头她都怕会捶烂了。

她央求疯狂憋笑:“你别看我……”

自个游去岸边,一只手被温手扣住,她正奇,下一秒整只人被从水里直直拎起来,脚下不由自主随力度偏向那人,等发觉时她已经踩上大师姐膝腿边,蓝玉色衣裙留下极其不雅的水足印。

她低头:“……”

“扑通!”毫无征兆地被松手再次颠入温泉池中,她还又呛入水!

此刻再笑不出!

再出水时她便明晃晃瞪眼控诉岸上那人的行径。

“大师姐真狠心。”她不满嘟囔。

那人充耳不闻掐诀除干水渍。

“大师姐,你还记得我吗?”她在水里仰头看她。

“大师姐,咱们不要和尸体交朋友好不好?我是活的,能跑能跳还有温度,没有尸臭,你考虑考虑我呗?”

她无比乖巧面向她,仿佛真是没有心机的孩童。

那人都未看她,平视着继续泡浴。

“……”

她想跑的时候,必然让她躺着离开。

她想留的时候,必然是不带搭理。

干什么啊要?

“大师姐,你再不理我,我就,我就弄脏你一身!”

看过来了看过来了!

“不要找死。”

“……”

生熬,她熬不死她!

她拖着湿答答的衣服上岸,就坐大师姐旁边拧水,拧着拧着突然一激灵:“我的书!”

坏了坏了!

她提揪着衣服两边,反复穿绕帘子翻看,热池水里也没见浮起的册子,不得已坐回大师姐身旁,向人无声合掌,哭笑不得合十又靠坐一些。

拜托拜托,娘亲知道了不得让她吃一顿满满的板子!

大师姐微侧视扫她,她立刻向人惨兮兮苦脸,无声着开口:帮帮忙…

这回实在是真心诚意。

那人长睫慢转扬,白颈上也沾染雾露,侧头时,白洁珠水顺着紧致的青骨眼滑入衣光里。

本是再平常不过的雨露钻衣,到了那张脸上,却平生生误了情。

她怕光似的避开眼,再看时,大师姐一手递来完好的册子。

“谢谢…”她坐起身去拿,册子又收回去了。

“好啦!我不烦你了,我拿了就走。”她真服了,什么人心眼小。

洛漪拿卷册的手放去另一边,这次是半身转来,她品出不对,才退两步被锁住喉咙拖回人面前。

把住喉咙的手在她颈中动脉掐指 ,背后同时也多了一只手,在她脊梁骨上强制性往里推按,温袅冷香袭人,越近的那人眼里染上即刻捕杀猎物的欲,随着她走近衣摆滴落湿水入泉池的嘀嗒嘀嗒声而越加明显。

她脑中在疯狂风暴,低头直视对方无温情的笑,后背湿淋淋的手攀上她后颈,一把强硬拽按下,她无尊严重重跪磕人面前,头也被抓过强压着做低伏。

颔下滴落的泉水落两人中间的衣袍上。

洛漪依过她耳边,如是魔鬼低语:

“怕死么?”

她抬眼道:

“大师姐不弃,我便不怕了。”

如愿见那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,她抓紧机会:“袁红霞对大师姐情感真挚,其心可鉴…”

求是不能求放过的,那只能进棋一步。

“求大师姐给个相处的名分。”

“名分?”

她心下吸气:“大师姐,和我做道侣。”

接着,她第三次入了泉池。

洛漪按着她的头:“脑里的水换换新的。”

至少她揣测的没错,这次大师姐没下死手。

竖着进去的还是竖着出来。

只是大师姐的性子,以及对她的讨厌,她心底里有个七七八八了。

很久很久以后,商遇突然对她说:“大师姐,似乎有意于你。”

“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。她可是听到道侣两个字就把我往死里淹!”

“我叫她一声,她淹我一次。”

商遇:“信不信由你。”

日子又无常过了两天,那两天老是打闷雷闪白光,大雨磅礴如泼,夜晚响动更大,狂风撕扯窗门阵阵作响,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处小房间里,总有房子瑟瑟发抖要塌了的糟糕感。

更要紧的是,她有不好的预感。

会不会,是大师姐那边?

于是她跑去了商遇的屋子:“能不能稍微…那个…”

“…怕被追杀?”

“嗯嗯!!”

好朋友一生一起走!要死死一块!

没想到商遇同意她进来躲灾,还拿布料给淋湿的她擦干,末了抱一床被子给她,道:“这两天不要分开了,外面的天气瞧着有事端。”

“什么事?关于哪方面的?”

没有本事的她真与凡夫俗子无差别。

商遇也发现了:“你镇定点。”

“看不出是什么作祟,有点熟悉,但不确定。”

两人便窝着观望情况,第三日白天时玄玉宗的护山阵法又碎了。

各长老执事纷纷搜寻宗内是否藏有外人,同时再次加固阵法。

外人全宗搜寻一天未有找到,倒是大师姐的听会位子空缺了。

弟子听会结束,她匆匆去寻商遇,看看有什么新消息。

“?”她转身瞧树林,窥探感油然而生。

林里沙沙响,她摸去身上法宝位置,见是一身素白如新的大师姐寻出,便松了腰间,反应出来的是大师姐时,捂着法宝连退两步:“大…师姐。”

尽收眼底小动作,来人目标明确盯上她身上,持剑,迫近。

“大师姐!”她早晚要被砍死!

落冰凛杀一剑劈开她原本所站的地面,剑锋留下咯吱作响的极寒霜冰让如今只离几寸的她生出寒意,尖锐的冰刃更离她眼珠差上几分。

这是她用了极速法宝最快的程度。

洛漪仍持剑携杀意徐步,等看必死猎物垂死挣扎。

果然在计划实施前,少不了耗损天阶法宝,虽然至今为止为了活命掏空了法宝库。

她不想与任务对象为敌,但也由不得要自保了。

下一剑未至,洛漪雪靴下突然显现冰霜符文,一瞬息整面六角冰霜铺展开来,雪银光闪眼间,冰块冻没了洛漪膝下,雪霄剑铮鸣,冰沫零碎铺天盖破碎,一层层漫天雪雾遮挡了视野。

剑鸣破空,她却听见自己面前实在的一声兵器格挡碰撞声!

“走!”

听到友人久违的声音,她眼眶一红。

未开口说什么,一道虚力推护她送出打斗区,没想到商遇就在不远处,牵上她的手跑远。

“商遇商遇…”她一时兴奋直接叫人名字:“是大陆的…”

话刚出来四个字,商遇牵着牵着走了起来,她诧异:“我们是安全了吗?”

“不是,跑不动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体力真的是令人无法…寄予厚望。

好在回头看去,战局在一路挪远,大陆人有意引走洛漪。

两道一样的霜雪功法在空中与地上缠斗,碎冰与散霜四散,分不清其人身影。

她随商遇匆匆躲去居所。

那行事,是她不会错。

“青衣,那是青衣,她也来了。”

“谁?”

“申茗的学生。”

“岂不是和你有仇?”

申茗与一林关系不和,这是常司乃至管理层都知道的一件事。

“哎呀,不是…”她正在解释,商遇没精神地指着她身后,问:“那是什么?”

“嗯?”她回头,只见一对弯弯的小鹿角从肩后冒出。

啧!这烦人精跟来了!

“如你所见,是青衣家的团子。”

清算在桌上自顾自面对板子算式,不想被突然一挤,转团身去看,没见着什么,再看板子时被啃食了一口。

它严肃盯着罪魁祸首,新出的紫团嘴里包着木头,尝了尝,伸出舌头吐它团身上。

红霞打圆场:“不好意思清算,它…”

商遇中断:“嘘,安静看。”

清算拖着木头飘远,在一旁高冷不理睬。

紫团顶着鹿头横着圆滚滚挡它面前,安静一秒,突然朝清算吐舌做鬼脸。

清算(平静):“…”

紫团把自己逗乐,张口咯咯大笑。

清算(冷漠):“…”

紫团推推它,让它看自己,打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,再打一个鹿角立住桌面,骄傲展示:“当当!”

清算(麻木):“…”

商遇看到这,不知怎么就越加自闭了。

“鹿鹿是有点玩心,它主人是完全另外一个风格的,别担心。”

商遇如常跳话题:“有办法出去了吗?”

一时半会,她也无法回答。

与故友重逢的喜悦之情在此时也不能分享出去。

所以话语卡喉咙里,生生转了一个方向,她道:“先汇合,看看青衣有什么有用的消息。”

挣扎了一会,她补句:“我觉得,大陆第三人出现在这,我们或许有办法离开修仙世界,怎么你还是忧心忡忡的?”

“是或许,不是绝对。”商遇在某方面理性程度实在可怕:“还有,你被人追杀,不是今天有人插手,你必死。”

“你在抱侥幸,为什么?”

红霞沉默,商遇继续道:“难道,你对大师姐动了心?”

她无奈笑:“你在开什么无厘头玩笑?”

商遇与她对坐:“那就动手。”

她不信堂堂司宇官奈何不了一个任务对象。

红霞一指摸摸眉心,眼里在沉淀。

商遇明说:“从开始,你对任务对象的态度就模糊,数值波动不寻常,到如今还在看明情况,递刀于人。”

“一林,不要对我解释,我只想回家。”

商遇直接严肃叫住她的名字。

红霞问:“怎么回家?两条路以我们现在来说哪条路都走不通。”

“气运之子的死亡,一样能引起世界波动。有你说的青衣在,行得通。”

红霞淡笑:“我知道了。”

雷雨天气持续第四天,典倩启禀掌门与一众长老,魔族余孽入了锁妖塔,请求合力施法封阵。

掌门:“此话当真?”

典倩:“小师妹亲自施阵引入。”

岁虚:“什么??”

天雷闷响滚滚,乌云重重下不时劈下碎裂天空的雷痕,伴随的大风喧嚣掀起大衣衣袂展展,红霞伸上棋盘的手更是袖袍齐飞,鼓囊囊的弟子服把她小小身子全部包裹了,看不清什么神色。

商遇递过一根红绳:“绑住手,袖子就不跑了。”

她笑笑接过:“古人真是麻烦,穿这种仙人飘飘大袖套,还需要绑东西。”

她边往左手臂绑线,边在棋盘凭空点点画画:“真该庆幸,阵法模式与大陆的有异曲同工之妙。”

正好绑到左手腕时,商遇全开金眼:“来了。”

她将棋盘收起,朝一追一闪的方向:“青衣,这边!”

两人对战合作多年,一听便转去红霞方向,洛漪怎会让她当面逃过,精准预判运剑削骨,砍下一只机甲手下来。

还欲追,袁红霞进一步,撑开天阶法宝碧笙伞,巨大苍蓝护罩断开她的锁击。伞转,其上碧铃森森碎响,瞬息嗖嗖刮下锐利蓝片雨,她敏锐退开距离时,仍有湿液从脸上留下,微觉刺痛。

潜入宗门的贼徒穿着她看不懂的法宝,在她震惊的眼里重新“长出”手臂。

而后,贼徒向诡异命格之人点头,交好一般私语。

洛漪眼里闪过暴戾,手下雪霄振鸣 ,剑刃执入手心,握柄缓缓拔出血刃:“第三式…”

话间,暗压的叠嶂乌云泄出束光,血锋晃光,雪袍猎猎,光辉的剑面自映银光,灵聚剑锋,挽剑时天云策开,四方降势。

毫不知情的两人叽叽喳喳:

红霞:“你后面没有千万把剑追吗?”

青衣:“逃开了,寻到你附近时那人就忽然不见了,反被她追着了。你小心,她…”

突增的月霜辉光晃眼,瞬息数个重影挥剑斩来冰霜剑刃,人影如雷极速一瞬闪近,未看清动作,面前的护罩不断发出受击声,红霞退一步,歪下伞举手牵住青衣的机械手指。

仍旧不慌不忙转伞,召唤碧鳞雨扰乱破阵节奏,边不忘回头:“小遇,你先……走?”

扭头是茫茫的黑夜和无比宽阔的道路。

“……”

来不及其他交待,护罩碎裂,洛漪携剑气疾闪,身法擦出音爆,百米间穿刺红霞跳动的心脉,又是硬器刚撞声!

青衣架起机甲手臂防挡。

可这次,机甲内部响起紧急维护。瞥眼看时,接触的机甲臂结了血霜。

“你护她?”

冷板的眸色笔直猎向再次侥幸逃脱的人:“她必死。”

主谋已定,不必耽搁。

青衣挡住红霞:“快走!”

这人打法密不透风,林教这副小模样她真怕出事了。

红霞捏碎手间一物件:“跟紧。”

“什么?”青衣错愕,红霞牵住她的一只手一步抽退,热战中的银剑锋竟从她机甲臂中穿过!

洛漪停剑,紧压的眼眉抬上,凛厉的眼间视着正常走远的两人而有了空然的茫惑。

“嘘,别说话。”红霞回头对她悄悄小声道,随心便坏坏一笑。

不服便喜欢与人打一架的林教,如今怎么变了模样?

青衣从后瞧着小小的林教,心想难怪第一次见没有认出来。

红霞走在塔前刚弯腰看地上标记,洛漪已寻上方法识破,目光再次锁定两人所在的方向。

红霞无奈:“没办法,到极限了,但是没有想到那么快…三舅姑姑!跑!快跑!”

画诀融入阵门,牵着青衣火急火燎用脚跑入了塔内,慢一秒便是剑下鬼魂。

洛漪没有迟疑,紧追跟上。

锁妖塔,她也来过。

恶鬼暴魂,嚎叫恐吓,不过尔尔。

而今妖鬼各有束缚,有何惧?

锁妖塔外贴满符咒,锁妖塔内悬挂铁链,十一根盘龙柱稳固百米十层的塔身,刚入不久,恶腥阴寒拢身,不见光线。

从上滴落的腐臭黑水被她嫌恶拂开,紧攥剑柄发颤作青的手是她在忍受的痕迹。

杀了人,即刻走。

忽见同穿雪袍的人从高处徐降,白筒靴轻盈落下狭暗坑洼的浅水里,来人身负一把钢剑,除此,面容和衣着竟与她本人一致,如镜面走出来的影子。

洛漪无甚表情,毕竟此贼先前还能劣仿她的招式救下人。

未说多话,便与假货缠战一块。

两人速度一时势均力敌,无数剑影挥招,所过之处地砖碎裂,钢铁尖锐撞击声不绝耳,沾血银剑硬刚插挡上钢剑,剑后立刻有人顺势抵力,而对面更快,闪身踩剑面用极难姿势甩身横踢一人头骨。

又是硬响的钢甲受击声,洛漪蹙眉,再补上一击踢开距离!

那人后退几步轰隆撞上盘龙柱,完好无损站起,两手掰正踢歪的脖子。

金刚身?

洛漪扯动嘴角,正横剑换招,脚下地面突然颤颤摇摇,楼上众锈锁在摇晃中玲玲琅琅,她驻剑警惕间,一层碎裂的石砖下涌出上升不断波动的石块。

而她脚下的石块不断塌陷,她反应极快地点石而上,在局的对手适时落井下石对处于半空的她下手劈斩!

雪霄剑迅猛挡下,事出突然还手不及,对手第二招便是歹力甩人撞击塔墙,等反应时背骨与脑后已入墙,身上碎骨的疼痛差点令她失力拿不住剑。

在对手好好站着的略仰审视下,她回神,换身站二楼隔板,不至于困于塌陷的石块下。

另外一人,在哪?

“大师姐,我学艺不精,如今二打一,还希望你能保持冷静。”

回身抬头瞧去中空的塔顶方向,四层楼盘坐着小小的身影。

她不语,缄默提剑追速而杀人,这次一层的对手保持不动,只是在她脚下位置压剑发势。

楼上人不慌,伏身在棋盘线格上落子,洛漪朝她位置砍向时,竟斩断了四楼一方的铁链。

附符铁链怎会因她一击断开?

“大师姐冷静,里面的东西如果出来,我也会怕。”

红霞突然换位站在五楼,背身对她拉拉后面的锁链,再反过身,背手转向她,稚嫩崩紧的脸上带善意低头来看她:“大师姐,停手吧,你非要杀我?”

若说之前不可能,此人与贼徒私通有无以后,更不可能。

于是再次提剑追上五楼,小家伙当即变了脸色,转头边跑边拽开铁索,里面的妖兽闻见生人气息便朝她扑食而出。

没有灵智的生畜怎拦得住她。

锁定奔跑的人影快速闪身疾冲,红霞还在拽又一铁锁,余光窥见危险,早有预见瞥向高远的一楼地面,与此同时心间不由一颤。

闭眼,纵身躺倒自摔下去。

自能力失去以后,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不要命的事。

空中扣手结印:“妖邪诸兽,听令。”

五层楼逃逸出来的妖兽仰头嘶吼,兽头隐隐约约闪烁红火印记,纷纷急躁耸足围堵上洛漪。

青衣在底下听着妖兽凶狠的吼叫,刚感慨直率的同僚竟改用脑子,却听见一声急促唤:“青衣…”

她却见那人突然蜷曲着速坠,宽大足以包身的衣袍也构不成缓冲效果。

青衣在其下睁大眼:“一林!”

眼见人笔直坠过三楼依旧没有动作,她便收剑跃身去接,刚抱上人,红霞嘴里涌血吐她胸前衣襟上,血红的嘴喘气张口,竟一时分不清舌头的位置。

“还是…勉强了,四头妖兽已经…”红霞抬头对上她的脸,突然无力地噤声。

青衣:“?”

红霞不客气一巴掌推开她正脸。

青衣又疑惑扭过头来:“怎么了这是?”

红霞抿嘴:“看着讨厌,你非要用人身拿我以前样貌也行…”

不满补句:“太膈应人了!”

青衣听动静微侧,道:“人又来了。”

“放我下来,二楼。”

青衣依话放下,红霞勉强操纵妖兽跳下楼重重在前盘踞,洛漪挽剑花,凭空破去外层弄污的脏外衣。

银剑上光芒早已不在,却还是难以窥见此人疲态。

阴暗锁妖塔断她根本灵源,石阵与巨兽作辅绞杀,困兽挣扎才刚刚开始。

两人目光默契交汇:“再来一轮。”

四兽齐上,吞人黑洞的巨口血淋淋扑食而来,洛漪凛瞥,挑剑贯刺一兽喉口,松剑在体型巨大的妖兽围猎下穿出空子,染血的手在发狂的妖兽头上赤手空拳抡砸,一瞬凝聚实体灵力加持下,竟抡死一头巨型妖兽。

红霞的驭兽术不够炉火纯青,另外两头逼仄对峙下不敢上前,一左一右盘桓在洛漪身旁虎视眈眈。

“我高看它们了。”

红霞低头摊开棋盘,拢掌于袖中,不作其他动作。

“是对手太强,她断断续续追了我三天,竟还有气力。”

“杀了实在可惜。”

青衣惜才,倒是和她立场不差。

眼见局面明朗,青衣便再次下场。

降下便挥剑横扫,正兽斗的人分神抽身张开灵屏抵挡,不料被突然疯狂的兽口啃咬上半只手臂,大量的血液瞬间流淌而下。

失血后的洛漪脸色急刹发白,又因非人的疼痛局部冒紫,当即捅入妖兽独眼而趁机翻身补上一击。

剑回,插穿了妖兽肋骨,那人从血尸堆里掏挖出兽晶,白与血混合的脸上在旁人视角里癫狂分明,实则神色未变。

剩一只的妖兽见着她手里生掏的兽晶,四肢俯首,再不敢向前触犯。

锁妖塔妖兽修为凝成的兽晶,多在百年以上。

红霞以为她要拿兽晶饮鸩止渴地报复式恢复灵力,与她们两人拼死一战。

谁知大师姐低瞥一眼便不要了,碎了兽晶转圜佩剑,无视过跪俯的妖兽,流血的剑刃徐刮过碎裂不整的阴暗砖面。

但不知其哪里伤患了,红染透了衣襟,说是三巨头妖兽的,但她足下一行一血印,越走血痕越重,稠盈的血从摇沉握剑着的袖口一滴滴黏坠,腕口被打散的袖绳已分不清原本颜色蘸着黑血焉焉。

她浅吁:“星霄九剑……”

此刻光鲜亮丽,而一模一样的脸庞对她道投来陌生的同情打断她:“你撑不过了。”

“再撑下去全尸都难留。”

未理,疾身向青衣突刺,但速度在她看来明显不力。

真是值得尊敬的对手。

青衣架势间,寂静的石阵终于突起,迅猛锁住其人腰身,往后拖行吊挂在盘龙柱上,石块重重掩埋,彻底困于黑暗中。

青衣叹息,这熟悉的行刑动作,十来年都不改。

石块还在窒息般勒捆,针对性极强地阻隔穴位脉络运行,她竟一时无法动弹。

红霞走上同高的板阁,与她一般高度。

“真是奇怪的本事,离了光就活不了。”

洛漪一句不反驳,盯着她的脸上仍有难解的腾腾杀意。

“这局你输了,打斗也就此结束。我放了你,以后在宗内各走各的,互不干涉。”

洛漪一言不发,眼里杀意未减。

红霞手下拇指复擦指侧,脸上还能端住平洽:“你什么意思?不服吗?”

“呵。”洛漪意味不明冲她轻笑,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。

她紧视她从石堆里未被掩埋的脸,呼吸不顺,脚下进一步逼问:“你笑什么?”

洛漪不答,从不说多话。

“我问你在笑什么??”

竟在藐视她,竟然在藐视她!

“洛漪!”她直叫她名字,崩坏:“是你害我,是你害我的!你害我此后再也没法堂堂正正与人对决!以后,从此以后,只能靠这种手段叫人信服!!洛漪你卑鄙无耻!”

“为什么你这样龌龊的人能在正道这一面!苍天根本没长狗眼!!”

洛漪一副了然预见神色,丝毫没有忏悔内疚。

青衣却因为红霞的反应大吃一惊,随着她登上司宇官掌握大部分秩序以后,这家伙已经好多年没有大吼大叫了。

太过于惊讶,以至于第一时间没有上去劝她冷静。

“偏偏你没有资格这么看我!你在高傲什么?你有什么资本在这和我好好说话!你断我灵根我害你丧命有什么不应该!那是你它妈应得的!!”

“……”

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杀我,洛漪你能落到这地步??”

她愤怒地怼上她的脸,扳扣在她颔下仇怨道:“说话,发誓!我要你发誓!”

她气急着深吸一口气发现对方眼里还是没有半点波澜,质问:”为什么你到现在一点悔改都没有?是不是便宜你了??”

“姓洛的!你说话!!”

“……”

她遂拔匕一刀捅上人的腹腔,如愿看到那人发疼轻颤的白脸,在对方忍痛嘶气下凑近道:“普通刀具,不致命,但会让你疼,慢慢疼,冰冷刀具入体的感觉…怎么样?是不是觉得可以让人上瘾?值得你…”

一口怒怒吸气道:“值得你反反复复捅我?!你是不是没长心?不会疼不会心软吗??”

连她都是看她坚持不下,把人捞住捆起来提前宣判战斗结束。

但不是代表她能放过她,原谅她的一切行径!

洛漪没忍住,大量的血从喉口涌出,淌渗入石块里,也黏腻了她的手。

“不是你骨硬,我都快忘了巨石有灵,长时间困锁下能令修士窒息。”

“既然你清高,我就锁你一辈子,让你以后铭记刻骨,不得僭越于我。”

她推开一步,从石块里拽出挤压紫青的血手,自提匕首再次划开手心,画符。

“你做什么?”青衣见她也削开自己手心,姗姗来迟着询问。

“结契呀。”她回:“然后魂惩,叫她改过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