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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完年,天气还很冷,正是冬菜吃的差不多了,而春菜还没上市的尴尬时节,省城那家“利民服装店”的隔壁又新开了一家“向阳小吃”店,九点之前卖早点,十一点之后卖炒菜。

做早点的是陈二狗的大嫂跟他娘两个人,做炒菜的则是马师傅,给他打下手的是从利民大队招的一个年轻小伙子,家里条件不好,本人能吃苦,为人老实,就知道闷头干活儿,话也不多,马师傅觉得这小子不错,挺有做菜的天分,就让他跟着自己做学徒。

小吃店的出现,直接影响的就是国营饭店的收益,在“向阳小吃”店客似云来的第五天,就被人给举报了。

现在可还不能搞私营个体户的那一套,工商管理所的人接到举报后,过来查了一下,这家小吃店还真不是个体户,店名通俗易懂,是向阳公社开的,里面的员工都是社员,至于售卖的菜品也是公社下属的各个大队自己种植的,可谓是自产自销一条龙,绝不让任何中间商赚差价。

这向阳大队可真够鸡贼的,杂货店和小饭店都开起来了,钱都让他们给赚了,也怪不得国营饭店的人要举报他们了。

要说起这个举报人,那还真是老熟人了,马师傅的逆徒兼前女婿,现任国营饭店大厨的吴志刚。

吴志刚戴了五年的绿帽子,一直跟葛凤霞保持着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,直到改革开放前夕,葛凤霞的养父和其他革委会的人一起被清算,他以前干过的那些坏事都被一一揭露。

几年前的一幕又重新上演,吴志刚为了和葛家这对狗男女撇清关系,直接实名举报了自己的妻子和“岳父”作风不正、行为不检、乱搞男女关系,证据就是那个一直叫自己为爸爸的男孩儿。

他这一举动当时也是技惊四座,真是为了跟葛家“父女”割袍断义,啥都敢做,也不怕被人嘲笑,这绿帽子当真是从头套到脚了。

大仇得报,吴志刚觉得身上的枷锁终于被拿掉了,那对恶心的狗男女就应该接受审判,至于那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,跟他有什么关系?这孩子本就不应该出生,要怪也得去怪他那对不顾伦理纲常的父母。

吴志刚偷偷去医院做过检查,他以后也不能再有儿子了,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马玉兰给他生的女儿,只是不知道这母女俩究竟躲去了哪里。

向阳小吃店开业后,当真是红红火火、门庭若市,很多工人下班后都会去那里买上一份肉菜,回家再做个汤,一块钱都够一家三口吃上一顿了。

大馒头四分钱一个,米饭八毛钱一份,像红烧肉这种纯肉菜是一块二一份,小鸡炖蘑菇粉条这种有荤有素的是九毛钱一份,带鸡蛋的菜是六毛钱,纯素菜三毛钱。

中午卖盒饭,晚上卖炒菜,向阳小吃店的营业时间是从早上五点半到九点,中午十一点到晚上七点半,就这一家店铺,把一日三餐都给囊括了,完全不给同行留活路。

既然是竞争关系,我为什么要给你留活路?难道还怕钱多了咬手不成?

李阳事先做过调研,这附近只有一家国营饭店,现在没人敢开私营饭店,只有两家脑子活泛、胆子大的人家偷摸去黑市卖大饼和包子。

至于利益冲突,你国营饭店可是旱涝保收的国营单位,挣了钱又不能揣进自己的口袋,跟我们这种“乡镇企业”较什么劲儿呢!

吴志刚也不想跟他们较劲,他是被好奇心驱使,想看看这家火爆的向阳小吃店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,结果菜一入口,他就觉得无比熟悉,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,他又去打了几样菜。

筷子一撂,吴志刚果断起身,跟打菜的女同志说要见掌勺的大师傅。

在前面打菜的是徐大娘的大儿媳,干活麻利、嘴皮子利索,此刻正挥舞着大勺子给顾客打宫保鸡丁呢,哪有闲工夫搭理他,让他往边上站一站,“你也说了是掌勺师傅,人家正忙着掌勺炒菜呢,不能擅自离开工作岗位,菜炒糊了你负责吗?”

后面排队的人也跟着附和道:“就是的,人家忙着呢,太阳又不能围着你一个人转,不打菜就别挡道,我跟你说啊,插队不道德,不要为自己插队的行为找借口。”

吴志刚被众人轮番数落,灰溜溜的拿起桌上的饭盒夺门而出。

有人偷偷的告诉打菜的嫂子,说刚才那人是国营饭店的大厨,想见你们的掌勺师傅,怕是起了什么歪心思。

打菜是门技术活儿,大勺子抄底一捞,全是好东西,给他们提醒的人得了好处,自是不会声张,乐呵呵的扣上饭盒盖子,今天能多给孩子挑两块肉吃了。

徐家儿媳把这件事告诉了马师傅,让他出门的时候留意一些,别被有心之人算计了去。

马师傅道过谢,心道这白眼儿狼还真是阴魂不散,他刚回省城的时候,就拎着东西去看望过彭大娘,感谢她对玉兰母女的照顾。

彭大娘见到他也是一愣,许久不见,这马师傅的变化真不算大,她见过被下放平反回来的人,胡子拉碴,瘦的都不像个样子,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,对比之下,马师傅过的应该还不错。

彭大娘跟他讲了吴志刚跟葛凤霞父女间的事,忍不住唏嘘,这人当真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,当初明明是他自己主动出轨,后来竟是把责任全都推给了葛凤霞,倒趁得他自己多么出淤泥而不染一样。

六年前,他是如何陷害马师傅、迫害马玉兰的,现在他对付葛凤霞只会更加狠辣。

当时仅有几个月大的马圆圆被他们害的患上了哮喘,孩子遭了多少罪才把病治好,现在知道自己不能生了,想把孩子要回去,做什么白日梦,有他在一天,就绝无这种可能。

吴志刚没想到马师傅竟然会主动过来找他,劈头盖脸的把他臭骂一顿,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,他们老马家的孩子是不会认贼作父的。

吴志刚气急之下举报了向阳小吃店,事后想想他也有些后悔,但是做都做了,开弓没有回头箭,事已至此,他也回不了头了。